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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9各自的团，各自的战（四）

　　 竹窝村村民听的满头雾水，除了不懂还是不懂。

　　 刘保七胆色稍壮，略过没有饥饿没有贫穷的扯淡幻想，犹犹豫豫问说：“你愿意帮我们驱逐山贼？”

　　 明承风点头：“对。”

　　 刘保七愣了愣：“真的？”

　　 明承风：“真的。”

　　 刘保七怔了半晌，旋即疯癫般朝向村民方阵大呼大叫：“有救了，咱们有救了，竹窝村有救了，武师大人愿意帮咱们赶走山贼。”

　　 沉默许久的村民方阵猛然喧哗起来，一时间忘记了武师的畏惧，或乱七八糟追问刘保七，或抱着家人孩子放声大哭，或跪向明承风虔诚叩谢。眼见村民即将情绪失控，明承风拎起竹棍重新披上武师威风，沉声喝道：“坐好，全部坐好，横着排齐，竖着排齐，想挨棍子怎么着？”

　　 武师终究是武师，村民喧哗声戛然而止，疑惑目光转向刘保七，刘保七则不知所措到脸皮一秒钟数变。

　　 明承风先安抚村民：“莫要怀疑刘保七，我的确答应帮助你们赶走山贼。”

　　 村民方阵随即响起一阵拜谢声。

　　 明承风照例冷声维持秩序，又泼起冷水：“先别高兴，帮助，有很多种，我的‘帮助’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帮助’。自由人不是圣母，相反，我天帝教排斥圣母且抵制圣母。自由人的帮助，仅是对志同道合者的‘扶一把，送一程’。你们先有击退山贼的觉悟，我才会帮助你们击退山贼，但是，你们觉悟了吗？”

　　 竹窝村村民又拨入听不懂频道，面面相觑。

　　 明承风把话说明白些：“你们希望击退山贼么？”

　　 村民方阵响起噪杂仇恨声：“杀光山贼，杀死所有山贼。”

　　 明承风神情转为肃穆：“那么，你们愿意为之牺牲吗？也就是说，你们愿意与山贼战斗，并为之不惜死亡吗？”

　　 村民方阵愕然沉寂，呆呆望着明承风。

　　 明承风继续泼冷水：“我是武师，可，山贼里也有武师。若与山贼战斗，三分之一几率幸运到没有伤亡；三分之一几率残酷死伤数十人；剩余三分之一几率则是斗争失败，竹窝村老幼两百余口，还有我，全都被山贼屠杀泄愤。我不害怕死亡，亦愿意冒着死亡危险为竹窝村战斗，但是，你们呢？”

　　 村民道谢声被明承风一桶水泼灭。

　　 良久，明承风追问：“你们想好了么？”

　　 村民方阵里有人小声抽泣，也有人小声争论，却没有人正面回应明承风。直至明承风准备下一步时，才有一位年迈老爷子颤悠悠声音说：“竹窝村如果不愿战斗，武师大人将怎么待我们？”

　　 老爷子姓刘，是竹窝村德高望重的话事儿，常常领袖般裁决竹窝村走向。

　　 明承风不喜不悲声音回答刘老爷子：“竹窝村尚不愿意与山贼战斗，我何苦来着？”

　　 刘老爷子闻言神情一暗，叹气说：“山贼里即使没有武师，也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善斗之辈，我们这些老实巴交只懂种地的农民，哪有气力与他们争斗？”

　　 明承风却不松口：“不同时代，不同宗教，不同种族，不同文化，有着不同乃至截然相反的道德体系。你有的道德，我有我的道德，你的道德绑架束缚不了我。生命珍贵，时间珍贵，怎可浪费在乞讨之辈？竹窝村若不愿意为了竹窝村与山贼短兵交阵，我更不愿意。”

　　 憎恨山贼归憎恨，竹窝村懦弱村民终不肯大无畏牺牲。

　　 与此同时，明承风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好。

　　 明承风有其私心。

　　 明承风希望村民选择战斗，甚至试图蛊惑村民选择战斗。

　　 所以，眼见竹窝村村民舆论犹犹豫豫，明承风果断祭出民主法宝。明承风强制结束是非议论，帮助村民筛选路线问题：“我注意到，并非所有人都天性懦弱，固然有人选择跪地投降，可也有人选择英勇战斗。这样罢，道不同不相为谋，选择战斗的我帮助你们战斗，选择投降的就去乞求山贼怜悯。竹窝村就此一分为二，战斗派随我营建堡垒，我尽力保护你们生命与财产安全；至于投降派，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呵呵，有投降派，其实也算好事。山贼抢劫是为求财，有了投降派进献粮食，何必再与我们战斗派苦战，对吧？”

　　 刻意威胁投降派一番，明承风俯视村民方阵：“好了，大家选择吧。选择投降的，现在没你们事儿了，你们可以走了，爱去哪去哪。”

　　 尽管表情各色各样，却没有村民离开方阵。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地球二十一世纪，号曰文明标杆的灯塔国，其投票率也常年徘徊于50%。没有外部压力，民主票选结果尚且如此，何况明承风刚刚威胁一番。为什么懦弱的村民不选择离开？原因有很多，因为众目睽睽的无形压力，因为懦弱者更怕同类的懦弱嘘声，因为内心仍希望明承风有能力遮风挡雨。当然，明承风如果喊话让战斗派站起，站起来的必然只手可数。这是人类无法避免的惰性，习惯性随大流。

　　 真也好，假也好，民主法宝是统治阶层的致胜利器。

　　 不管结果好坏，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选的。

　　 战斗是你们自己选的，死亡是你们自己选的，领袖还是你们自己选的。

　　 一切都是你们拱手相送。

　　 如果出了问题，你们不要怪我，也没有资格怪我，因为这是你们自己选的道路。

　　 明承风假借民主票选，攫取大义旗帜：我是多数派，我是多数派推选出来主战派精神领袖。

　　 明承风温和目光俯视村民方阵，欢快笑说：“好，好，很好，非常好。或许茫然未来，或许犹豫战斗，或许害怕牺牲，或许这，或许那，但是你们终归没有跪下来求饶。与其被山贼抢走粮食之后饿死，不如与山贼同归于尽，你们心底对山贼的恨，说服你们选择战斗。赤手空拳的你们，尚能咬紧牙关面对凶恶山贼，我岂不尽心尽意？放心，我必会拿出十成十力量，帮助你们赶走山贼。”

　　 民主票选攫取法理完毕，接下来是实际行动集权。

　　 集权之前，还须施恩村民，进一步塑造明承风的领袖形象。明承风走向被撞到断了两根肋骨的袭击者，询问帮他治疗的鱼三叔：“几天能好？”

　　 鱼三叔诚惶诚恐回答：“最多小半年时间就能养好伤。”

　　 明承风故意托起下巴犹豫：“太久了。这样罢，虽然其欺软怕硬惹人讨厌，但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我便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耗费三月修为帮你治一治。”

　　 明承风示意鱼三叔让开，激活主神空间早早强化的“神圣光辉1级”技能，双手应声浮现圣洁的光辉。明承风把治疗光团按在胸骨断裂处，袭击者胸腹肌肤以肉眼可见速度长出嫩肉，数十秒时间就不复断骨痛苦。当然，治疗的真相不是真有劳什子神圣光辉等超自然力量，而是超级量子计算机实时监视明承风，及时提供原子重组式治疗，伪装成超自然力量救治袭击者。

　　 不管本质是超自然力量还是原子重组，结果都是一致的，袭击者断裂的胸骨快速恢复健康。鱼三叔眼里，竹窝村村民眼里，这是从未见过的奇迹，而且哪怕炼精期乃至化气期的武师，也只能救治自己，无法这样迅捷治愈别人的伤势啊。

　　 明承风究竟是何方神圣！

　　 竹窝村村民不敢妄自揣度武师阶层的辛密，相继以属于自己的方式叩拜疑似神仙才能做到的奇迹。明承风坦然承受竹窝村村民的崇拜与尊敬，却又将他们一一扶起，说不需要别人拜谢。

　　 趁热打铁，明承风立刻宣布军事管制：“我不要你们跪拜，不是人人平等觉得受不起你们的跪拜，而是感谢式跪拜毫无意义。与其谢我，不如努力奋起。记住，你们已经选择了战斗，既然选择了战斗，就不能再退缩。自今日起，你们不再是散漫的农民，而是勇面山贼的战士，不畏牺牲的铁血战士。军法无情，战场上退缩，是要杀头的。用脚选择了战斗，你们也要担起战士的责任。不许退出，不许敷衍，不许怯战，谁敢敷衍怯战，我就砍了谁的头。”

　　 一则不熟悉竹窝村人情关系，二则增强民主票选体系力量，明承风又令竹窝村两百余村民层层推选出十六名什长、五名队长。什长辖管十名青壮，队长辖管三名什长，形成简单粗糙的上下级官僚体系。队长若想管教什长，什长若想管教青壮，则必须承认民主选举的合法性。民主推选合法了，明承风就能合法统治竹窝村。当然，如何理顺其间复杂关系并不简单，幸在武师带来的无形威望能够完美解决很多问题。

　　 总而言之，明承风并非侠义小说里蜻蜓点水般行侠仗义的侠客。

　　 吴炜创办的天帝教，从来都不是侠客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