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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糖怕楚小柔对韩非常发作，所以就想着赶紧把人送走。“妈，你喝茶。大叔，我送你下去坐车吧。”

　　 韩非常还没接话，楚小柔又发话了。“唐糖，你去市场给我买点水果回来。”

　　 “妈，家里不是有水果吗？你要吃，我帮你洗就是了。”

　　 “我想吃芒果，你去给我买点回来。悦”

　　 “我——”

　　 “唐糖，听你妈妈的话。”

　　 唐糖看看他，又看看楚小柔，不甘不愿地出了门。

　　 门关上，一室窒息的沉默搀。

　　 韩非常依旧不知道怎么开口，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宣判。

　　 楚小柔突然笑了，带着一点苦涩。“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叫阿姨，我不比你大多少。叫小柔姐，我又很可能是你未来的丈母娘。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吧？”

　　 “我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如果没有开始，一切都简单。但他已经跟唐糖在一起了，轻易放弃不是他的处事风格，也对不起唐糖。

　　 楚小柔得到他的回答，面上冷笑，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接受，至少说明他是认真的。

　　 “我很好奇，你跟唐糖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都聊些什么？你们中间差了12年，三年一个代沟，你们中间足足有4个代沟，你们真的有共同语言吗？唐糖是个典型的90后，或许她比其他的90后要成熟一些，但她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她喜欢看的电视剧，喜欢读的书，喜欢听的歌，你恐怕连名字都没听过，更别说喜欢。你喜欢的那些属于80后甚至70后的东西，她很可能不屑一顾。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谈点什么？难道每一天都只有‘你吃饭了吗’‘今晚想吃什么’这种东西吗？”

　　 韩非常不得不承认，楚小柔的话很犀利。她的语气并不严厉，用词也不苛刻，但传达的意思直戳心脏。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担忧，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所以之前我始终不肯接受唐糖。我必须承认，如果用所谓正常的标准来看，我确实配不上唐糖。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没有理由轻言放弃。你说的这些问题或许都切实存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我愿意去付出最大的努力，也愿意相信唐糖。”

　　 “如果结果还是不行呢？”

　　 “很抱歉，我无法保证。即便今天我也一样是20岁，我也不能保证可以跟唐糖一直走到老。但此时此刻，我是真心想跟唐糖在一起，也很努力地希望可以走得更远。”

　　 楚小柔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绷紧的脸面一点一点地缓和下来。“你说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并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

　　 “我承认。”

　　 简单的三个字让楚小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幸福。可唐糖偏偏选了韩非常，她怎么看也不觉得他会是个好丈夫。这个判断，与人品无关。

　　 “你被停职的事情，我也听唐糖说了，你有什么计划没有？如果消防队真的待不下去，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短时间之内，我不会离开消防队。”

　　 楚小柔皱眉，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现在不是你离不离开的问题，而是人家让不让你留下来的问题，不是吗？”

　　 “请你放心，问题一定会解决的。”有些东西，韩非常不打算多说。况且说得再多，也不如用事实说话来得有说服力。

　　 唐糖提心吊胆，就怕楚小柔把韩非常一顿臭骂，然后还逼着大叔跟她分手。所以一路跑到小区门外的水果店买了一袋子芒果，然后又一口气冲回来。进门的时候，看到两个人都全尾全须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被砸坏的东西，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怕我把人给吃了不成！”楚小柔见她气喘吁吁的，就没好意。她又不是猛虎野兽，难不成真能把人给吃了？

　　 唐糖呵呵地傻笑，装萌卖乖。“妈，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吃芒果嘛。你看，我给你挑的芒果可好了。”

　　 “我又不想吃了，搁那放着吧。”

　　 “妈，别啊。我拿刀给你切好，你尝尝呗。”

　　 楚小柔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也懒得跟她费口舌了。

　　 唐糖切好芒果，在果盘里摆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端出来。“妈，你吃芒果。我先送大叔下去，他单位还有事。”

　　 这一次，楚小柔没说什么。

　　 唐糖如获大赦，赶紧拉着韩非常就走人。出了门，她着急地问道：“我妈没把你臭骂一顿吧？”

　　 “没有。她本来脾气就很好，怎么会骂人？”

　　 唐糖吐吐舌头。对别人，妈妈的脾气是没话说的。但是对抢了她女儿的老男人，那就不好说了！

　　 “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她要是说了不好听的，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觉得你把她女儿抢走了，所以有点不爽。”

　　 “我知道。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希望我能好好对你。”

　　 唐糖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追根究底也没意思，只好把这个话题给翻过去。“只要她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就好。”

　　 韩非常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妈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她既然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就断然不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况且，做妈妈的都担心自己的孩子不被别人好好对待，是很正常的。就算她真的反对，也只能说明我做得不够好，还达不到她的标准，还不能让她放心。”

　　 若是他处在楚小柔的位置，他也未必同意自己的女儿跟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在一起，而且他的工作还那么危险。

　　 消防员这份工作，很多人觉得很高尚。但这种高尚只适合远距离观看，要是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去做消防员，他们铁定是不同意的。就好像大家看到为国捐躯的英雄会由衷的敬佩，会无比感动，但是一般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到战场上去杀敌。相比于英雄的勋章，他们更希望孩子好好地活着。

　　 一些父母之所以同意孩子去消防队，是因为他们还意识不到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他们以为救火只要站在安全距离之内，拿一根管子对着火堆喷射就可以了。

　　 当然，也不乏一些觉悟高的，就想要报效国家，报效社会。但这个比例，真的不高。

　　 唐糖抱住他，觉得很心疼这个男人。“哪有！你挺好的，什么都好！是我妈还不了解你而已！”

　　 韩非常没说话，只是揉着她的发丝，心底一片软乎。

　　 天底下，只有这个傻傻的姑娘会觉得他什么都好，然后不顾一切地爱着他。即便这份爱不够成熟，也未必可以长及一生，但也将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寒风里，两个人搂在一起，像连体婴一样走向公交站。

　　 到了公交站，唐糖又舍不得放人了。缠着韩非常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看着他上了车。

　　 确定人都看不见了，唐糖才转过身，溜溜达达地往家里走。进门就看到楚小柔靠在沙发里，好像睡着了。她也不敢吵，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靠着她坐下来。

　　 楚小柔缓缓地睁开眼睛，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上演一场十八相送呢。”

　　 “我还得回来陪老佛爷你呢，哪有什么时间上演十八相送啊？再说了，你女儿我也不是那个料！”

　　 楚小柔的手指戳上了唐糖的脑袋。“怎么不是？人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你是有了男人忘了娘，一路的货色！”

　　 “天大的冤枉！妈，我哪敢把你给忘了啊？男人世界上多得很，妈妈只有一个！给我个雄心豹子胆，我也不敢！”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要真是反对你跟韩非常在一起，你转头就得跟他私奔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唐糖的脑袋又被戳了几下，不过一点儿也不疼。她笑嘻嘻的把脑袋凑过去，在楚小柔的手臂上蹭来蹭去。“妈，我就算要跟大叔私奔，那也得带着你一起私奔！”

　　 “噗——”楚小柔一下子让她给逗笑了，再也演不下去了。手指又一次戳上唐糖的脑袋，这一次是带笑的。“你呀，从小就会哄我开心。”

　　 唐糖调皮又嘚瑟地做了个鬼脸。“你是我妈，我不哄你开心，我哄谁开心呀？”

　　 “我看你哄我开心不是因为我是你妈，是怕我给某个人使脸色吧？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

　　 唐糖也不装了，干脆打蛇随棍上。“妈，那你就别给他使脸色嘛。大叔很可怜的，都30多岁了才找着女朋友，你就别为难他了，好不好？”

　　 “什么叫我为难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唐糖赶紧按住她。“妈，你别激动好吗？他说你让他好好照顾我。就这样，没了。”

　　 “那你还说我为难他？”

　　 “那你以后见到他不要黑着一张脸，露点笑容嘛。”

　　 “我又不是卖笑的！”

　　 “爱笑的女人会幸福啊。来，跟着我学。一，二，三，茄子！”

　　 楚小柔笑着拿手打她。

　　 唐糖趁机倒在她膝盖上，母女两笑闹成一团。

　　 ……

　　 “畜生，你还我孙子的命来！”

　　 韩非常刚刚从公车上下来，还没走两步，就有人突然冲出来，扑上来就要打他。下意识的反应，他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然后随手一推。

　　 “哎呀，打人啦，杀人啦！”那人顺势倒在地上，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很快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就冲了过来，甚至没仔细问缘由就直接把他们抓上了警车。

　　 韩非常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被人设套了。

　　 到了警察局，就是那个人的地盘了。

　　 韩非常知道，自己到了那里，无疑是肉上案板，只能任人宰割。

　　 一般这种情况，到了警察局就会安排双方录口供，然后采集证据。

　　 证据的采集其实很简单，公交站附近就有监控摄像头，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再不济，当时公交站那么多人，找几个目击者也不是难事。

　　 但是韩非常进了警察局就被拿走了手机，丢在审讯室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给他录口供。他就是像被人关在一个小屋子里，然后被彻底遗忘了。但是他知道，这四周都有眼睛在盯着他。

　　 韩非常很清楚，对方真正想的不是把他关起来，而是要他俯首帖耳。只要他肯低头求饶，那么一切都好办。否则，等待他的恐怕远远不止这些。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韩非常双臂环胸，然后闭上眼睛。

　　 他没有睡着，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这几年来到阳城之后的点点滴滴。他不是第一次得罪人了，尽管那真不是他的本意。他有时候实在不明白，做人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而一定要搞得这么复杂？也许终此一生，他也无法想明白。

　　 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人会把他晾到晚上，甚至可能晾他一整夜。又或者，在夜里会给他准备一顿丰盛的“夜宵”。

　　 ……

　　 “大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云季贤心急如焚。

　　 从韩非常被人袭击到把人推倒，再到警察抓人，这个时间很短。但巧的是，云季贤恰恰就看到了。

　　 云仲贤被她摇晃得头都晕了。“停停停！你再晃下去，你哥我就要进医院了。”

　　 “那你快点帮我想办法嘛！”云季贤嘟着嘴，又晃了一下，才松开云仲贤的手臂。

　　 云仲贤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据我所知，那个韩非常就没给过你一点好脸色，你犯得着为了他急得上窜下跳的吗？你就是真的把他救出来了，他也不见得领情。”

　　 韩非常真的就那么好？爸妈对他心心念念就罢了，连妹妹都对他念念不忘？

　　 “他领不领情是他的事情，救不救他是我的事情！大哥，你到底帮不帮我？你要是不帮忙，我就去找爸爸，我就说是你怂恿我去消防队的！”

　　 “你——”云仲贤一手指着她，一手捂着胸口。“为了个还不是你的男人，你真打算对你亲哥哥下手是吧？”

　　 “我不管，我只要他平安无事。”

　　 “你真是鬼迷心窍。”云仲贤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个韩非常真的有那么好？”

　　 以至于你们都把他当成了宝贝，每个人都争相护着他，把最好的给他！

　　 “别人觉得他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他。大哥，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问这些废话？你快想办法啊！”

　　 “你是不是已经去过警察局了？他们不让你见人？”

　　 “是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打架事件，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见得要坐牢，哪有不让人见的道理？所以，事情肯定不简单，我怕他在里面会被欺负。”

　　 “你表明身份了？”

　　 “嗯。但人家还是不让见，说他涉及一单重要案子，暂时不允许见。这种鬼话，简直就是糊弄傻子的。韩非常好歹是个有军衔的兵，他们就敢明目张胆的把人给关起来，简直胆大包天！”

　　 作为上流社会的大小姐，云季贤当然没有单纯到以为世界非黑即白，处处都是正义。若是以往，看到这样的情形她未必会皱一下眉头。只不过这一次涉及她喜欢的人，所以她格外在意罢了。

　　 云仲贤是个在生意场上算计利益和人情的人，他对此更不会觉得奇怪。而且，他巴不得那个韩非常就死在警察局里，那样倒去了他的心头之患。“行了，你也别激动了。我想他们只是把人抓起来关几天，不敢真的把人给怎么样的。”

　　 “大哥，这话你自己都不相信，却拿来糊弄我！他们都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了，还能什么都不做吗？好吧，你不帮我，我去找爸妈帮忙！”

　　 云仲贤急忙把她给拉住。“真是怕了你。行行行，我马上给人打电话，让他们看看怎么回事，能不能尽快把人给弄出来。”

　　 “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云季贤笑着抱住他。

　　 云仲贤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刚刚是谁在威胁我？”

　　 ……

　　 等待的时间是非常难熬的，尤其是当你像案板上的肉等待着别人下刀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可怕。密闭的空间，死寂一般的安静，都在加深那种可怕。在这个过程中，心理素质若是差一些的人，只怕会吓出精神问题来。

　　 韩非常自然是不存在这种担忧。当年在部队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时候风雨交加寒冷刺骨，他们在草丛中一蛰伏就是一天一夜，连动都不能动。所以，他早就学会了怎样忍耐，怎样去度过漫长的等待时间。

　　 唯一让韩非常不那么淡定的，就是唐糖。

　　 想到唐糖，韩非常原本古井无波的内心总免不了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来去无牵挂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如今多了唐糖，就像一个刀枪不入的人多了一个致命的软处，即便谈不上恐惧，也多少有些忌惮。

　　 他的手机是通的，却一直无人接听，唐糖不知道有多着急。

　　 当时快要下公交的时候，他本来要给唐糖发一个报平安的微信的。结果稍稍那么一迟疑，就错过了时间。现在，他真是后悔极了。

　　 那人既然是想对他来阴的，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让别人知道他被抓进来了，那么唐糖应该也不会得到消息。希望，她会以为他是忙得没时间接电话吧。

　　 韩非常不着痕迹地缓缓吐出一口气。密闭的空间里，灯一直都是亮着的，所以无法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只能凭自己超出常人的敏锐，判断出大概的时间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韩非常已经感觉到了饥饿。但别说米饭，就连一杯水，他们也不打算给他。他也没有嚷嚷，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间，唐糖已经睡觉了吧？找不到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彻夜无眠？又或者，她会不停地在微信上给她发信息，发照片？

　　 想到唐糖每次都给他发一些搞怪照片，韩非常在心底微微地笑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唐糖灿烂的笑容，耳边也响起她甜甜的喊“大叔”，他只觉得这个密闭的空间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回过头去，想到两个人从相识走到今天，他仍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人生会跟一个单纯美好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她喊他大叔，她说想跟他过一辈子，她说要给他生孩子……然后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软肋。

　　 想着唐糖，韩非常一个人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待到了半夜，然后门突然开了。进来的几个人也没穿制服，不好判断是不是警察。但一个个牛高马大，面相凶狠，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