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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辰……”郁威呐然,低声念面前这个人的名字,他尝试着上前半步。
“离我远点。”季辛辰手里立刻握起一团绿光,平声说道。他并不希望再一次被无端端抱住，如今郁威的任何靠近都会让他绷紧神经,现在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他已经不再对郁威有任何期待了。
默默退了回去,郁威沉默下来。
他连眨眼都舍不得，便是可以这样看着季辛辰，也是他无时无刻想做的事。现在的季辛辰平静无波，郁威却不断回忆起了,这个人眉眼间曾经蕴着何等样的涩意和倔意，有许多眼泪是如何从这双眼睛里渗出来，一点一滴落在他身上。
郁威恍然。
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敢说那些话，怎么敢让辛辰这么难过？
“辛辰，对不起。是我错了，那个晚上――”郁威再次低声道。
“我不想听。”季辛辰的神情变得更冷漠，他收起笑容，“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离我远点，听不清楚么？”
“辛辰……”季辛辰说的每个字郁威都听得清楚，他的心口像勒了大捆带刺的线，道道痕迹都发疼。他只恨自己的脑子如此乏善可陈，说不出一句能让季辛辰开心的话。
在过去的时光里，无数次被这般呼唤的记忆纷涌如潮，季辛辰心一颤，目光立刻变得冷漠而厌恶。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们没有这么熟。”季辛辰看到教室门边许多小脑袋瓜子在看着他，惊觉自己的表情太过冷漠，立刻给了他们一个温柔的笑，然后转回头看着郁威，曼声礼貌道，“还有，能不能不要老是看着我，这让我很困扰。这里是上课的地方，没有什么正经事的话，能不能请你离开？”
这么温和实则冷漠的语气……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辛辰原谅他？
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也还不愿离开，郁威虚虚拢起五指，沉默片刻。他注意到有一名男性老师走近，朝季辛辰投过去询问的眼神，而季辛辰给了对方一个温和的笑。
“辛辰，准备下节课了哦。”田简业无视了旁边的郁威，朝季辛辰点点头。他体格略瘦弱，一身书卷气，一看就是脾气很好容易亲近的人。
“嗯，马上就好了。”
“你之前提的问题，关于大气层不稳定的状况下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天气现象，我帮你找来了钱衡英大师发表的几篇讨论。这方面我了解不多，他的讨论比较新，如果你看完了想跟他交流，试试把你的看法写下来发送给他。”
“好，谢谢。”季辛辰不再理会郁威，打开刚传到通讯器上的文件，低头大略翻看了一遍。这是他感兴趣的知识，他还记得在地球上曾经被太阳风袭击过，以后他必定还会回到地球上的，了解这些对他很有好处。
田简业就站在季辛辰身边，好几个小孩子围上来叽叽喳喳，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和谐，郁威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季辛辰的注意范围。
这个人不会站在原地，这个人关注的东西很多，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很快这个人就会忘记他。
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郁威靠近了一点，看到季辛辰在专心看光屏，想说的话便还是吞了回去，他转身朝外走。等他在转角忍不住回头，却发现季辛辰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沉默着站了良久，郁威才径直回到了飞船上，通过池沙基地的通讯站接入军队内部通讯，很快钱小榄出现在了光屏里。
“老大，有活儿？”钱小榄看到郁威表情不怎么温和，立刻正经了起来。
“嗯。”郁威直接问，“你做了什么，让安德列不排斥你了？他一直说你不像男人。”
“……”我去，就算你是老大也不能这么翻人的黑历史好吗！钱小榄在心里竖了个中指。
他看了两眼郁威的表情，忽然回过味来，老大忽然就变得对辛辰很有好感了，这下是想把人追求回来！
想了个明白，钱小榄暗自撇撇嘴，一看老大这样子就是前路不顺，颇受了一番挫折，‘活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钱小榄心里一阵暗爽，咳了两声，严肃道，“咳，老大，我懂的，辛辰现在一定，完全，不想，看到你吧？”他认真在老大心口插了一刀，他这回也不怕被揍了，老大还等着他的建议呢，“辛辰一向脾气都好啊，他一定是气狠了才不肯理你的，老大，这回是你做的不对啊，任谁忽然被感情特别好的男朋友甩了，肯定都没办法冷静下来对吧？”
“说重点！”郁威按捺住立刻回到基地把钱小榄暴揍一顿的冲动，黑着脸喝道。
“哎，老大你脾气这么不好，这不行的啊，你说辛辰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会是什么想法，他一定会变得更加不耐烦的对嘛，他一定会把你越推越远――”老大的脸越发黑了，钱小榄毛根发炸，立刻停下了调侃，认真道，“老大，要把辛辰哄回来，最重要的是要脸皮厚。你一定要认真和他道歉，要拿出诚意。他一时半会不接受你的道歉是很正常的，你要时时刻刻让辛辰看得到你，他需要什么你就帮他准备什么，然后每天都跟他说对不起和我爱你，只要辛辰对你还有感情，他总有一天会原谅你的。”
“嗯。”郁威点点头，干脆地切断了通讯。
钱小榄对着光屏看了片刻，笑得很阴险。
安德列匆匆从外面走进，看也没看钱小榄，跑进他的器械储藏室翻找东西。
钱小榄跟进去，嘻皮笑脸地揽着安德列道，“最近明明没大事，你到底在忙什么？我们来滚吧！”
“走开！”安德列毫不留情，一肘把钱小榄抽开，拿了几支药剂放进恒温箱里，匆匆又跑了出去。
钱小榄躺到沙发上叹气，大比回来之后安德列确实不排斥他了，他借机把人骗上了床，但是接下来安德列就变得很忙，好像参加了什么研讨会，是连理会他的时间都没了……
下午5时，结束了课程，季辛辰和甘秋分一起回家。
甘秋分忧伤道，“辰哥，温老师说了，我大概需要上一年的课。”
“一年就一年啊。”季辛辰在飞机的控制光屏上点了几下，调整爬升角度，顺口道。
“一年不是问题，问题是要跟小孩一起上课嘛！”甘秋分抓了抓自己的头毛，抱怨道，“天啊我的班里面有个小孩，才6岁！我都有她3倍年纪了，还在同一个班里面，很难为情啊。”
季辛辰微微皱眉，“秋分，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分学生？”
“知道，因材施教嘛……可是年纪差这么多，同样很难交流对不对……”
季辛辰很清楚，秋分应该是从传统的中国教育里成长起来的。秋分很习惯于接受讲者灌输给他的信息，不习惯质疑和反对，那一套教育致力于在学生心里确立一套不能被推翻的真理和榜样。所以他不太可能会质疑老师，也同样容易认为，自己相比年纪更小的人更有资历和实力。
在当时的中国，这样的认识很适应社会，但是在现在就不好用了。因为莉芙是一个看重能力和贡献的社会，年龄和资历的重要性是排在后面的，在莉芙有无数优秀的青少年因为表现出色，被直接拔擢进各种最高等级的研究机构，他们的地位是最高的。
如果秋分不能明白这一点，没有人推他就不会往前想往前走的话，他将会很难适应这里。
“秋分，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你要记住这句话。”两人回到家，季辛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叫过甘秋分，注视着他的眼睛道，“这个星球不是地球，我们也不在中国。环境变了，你的想法也要随之改变，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很容易不开心。”
“改变什么想法？”甘秋分不解。
“怀才不遇、穷困潦倒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吧？”季辛辰看到甘秋分咧嘴笑，知道他大概想到了考几十年都不能中举那类型人物，继续道，“你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过十年也得用这个词了。”
“哎，不会吧，我觉得自己还是蛮聪明的嘛，我肯定能养活自己的！”甘秋分挺起胸膛。
悠闲地靠到沙发背上，季辛辰微笑道，“聪明很有用吗？莉芙人几乎个个都这么聪明，你觉得你很特别？你能做什么，有异能，会做饭？我现在把你赶出去的话，你能干点什么养自己？”
“我可以去打工！”甘秋分立刻应道。
“好嘛，你去打工，也就是说有人需要一个干活的，你可以去，别人也可以去，到他不需要你了，你就得跑路。然后你能干嘛？继续打工？出现了一个岗位需求才有你的事，没有需求你就没有存在价值。所以你到老都是一个填坑的。”季辛辰下了结论。
“怎么说的我跟货物一样……”甘秋分鼓起脸颊。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最多变成一个有资历的货物。”季辛辰挑起眉。
“那辰哥你怎么想的嘛？”甘秋分瞪起他漂亮的蓝紫色眼睛，反问。
“我么，”季辛辰勾起唇角，“要把事情做成只有我才能做的事，让别人一想到类似的事就想到我。”
“这一听就很难，一般人肯定做不到的嘛！”
“怎么会呢，如果你不去跟着别人的想法走，你只看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总有个时候你会走在别人前面。你不是觉得难，你是怕做错事，会被人笑，你怕有代价。”季辛辰郑重道，“但是，秋分，老师说的东西也有很多错的，我说的话也会有很多错的，大家都会出错，你出点小错大错又有什么关系？”
甘秋分困惑地皱起眉，半晌道，“总有人做对了……”
“是，总会出现几个人做得很对，看起来很优秀，大家都会看见他。但是并不是要很优秀从不犯错，过的才是日子。他们很出色的地方，未必就是你想要的，那样的出色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你将来可以达到的成就，未必就比他们低。”季辛辰摸摸甘秋分的头毛，“所以不要用别人的想法去衡量你自己，你要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甘秋分想了一阵，“那辰哥你现在说的我也不一定要听嘛……”
“哈哈，当然是的，但是你说，你跟小孩子一起上课，不会觉得在他们面前出错很丢脸么？”
“对啊很丢脸啊！”甘秋分激动起来，“今天我就是――”他忽然停下来，顿了片刻抬头道，“辰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做坏了什么事不还有你哥在后面给你擦屁股呢，怕什么？”季辛辰揉揉甘秋分柔软的短发。
夜阑人静，玫河边的红砖色小楼外，有一个黑影速度飞快，从光滑的外墙攀上二楼，停了片刻，从半开的窗翻进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窗口透进的微光，床上的人已经熟睡，长发散在枕边。
郁威轻轻地走近床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地面，屏息看了一阵季辛辰的面容。这个人睡着的时候面容安宁多了，没有对着他才会摆出来的冷漠，眉眼漂亮得不行。他有心想伸手去碰上一碰，却又知道很可能会惊醒这人，站了片刻，还是照原路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你们都没有好奇过，阿一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