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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景观师 胭脂藤 4889 2023-07-14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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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扎沉沦了数个世纪,又似乎仅仅弹指一刹那的时间。在无边无际的死寂黑暗之中,无法诉诸于口,双脚不由自主,向着那个永远在前方的光明出口不停歇奔跑。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催促,一直向前,向前……

   当脚步愈渐沉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几乎快让人崩溃。

   在周围四面八方深沉涌动的黑暗几乎将他吞噬前一刻,左手突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向前拉扯,下一刻,耀眼的白光将他浑身包裹,整个身体瞬间变得无比轻盈。

   终于解脱了吗?

   无论地狱还是天堂,快点让这恼人的噩梦结束吧!

   疲惫至极的意识陷入沉睡的那一瞬,凌霄只能万般无奈地祈祷着。

   ……

   空旷荒凉的天际,启明星渐暗,恒星丽媞与拜鲁坦冲破了黎明前最后一刻的昏昧,于东方冉冉升起。

   褐红色的大地砾石遍布,西风呼啸着扬起绵延数公里的烟尘线,向着极东叹息之海而去。

   平原以西,风化裸|露出黑色岩心的巨石,如一支割裂天空的獠牙突兀矗立着。此刻黝黑的尖牙之巅,一匹银狼正沐浴在金红色朝阳中。白银色的毛发根根反射出绚丽夺目的光芒,而静静蹲守的姿势,却仿佛一座保持了千万年不曾变化的冰冷雕塑。

   风里忽然传来的模糊气息让巨狼微动了下头颅,似乎为了更加确定分辨什么,轻立起四肢左右踏走几步,凝视着西北方向气息骚动的源头,巨狼金棕色的瞳仁中有光芒划过——

   下一刻,银狼矫捷的身影,便从高达十数米的岩石上高高跃起,几乎没什么声响地轻盈落地后,在原处留下一道拖曳拉长的白色残影,美丽的巨兽就如一道箭矢般逐渐去远了……

   ……

   阳光照射在凌霄紧闭的眼皮之上,颈侧皮肤也被温热的鼻息喷吐得微微发痒。

   周围有树木枝叶伴着风,发出了婆娑的声响。这声音像一阵阵窃窃低语,在耳边由远及近,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下一刻,轰隆隆如雷鸣般猝不及防就在凌霄耳际炸响!

   “……!”

   如同溺水之人被突然拽离水面升空,凌霄猛地睁开眼,脸上表情惊魂未定。随即,睁开的双眼却瞪得更大了,他屏住呼吸盯着自己前方,几乎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一匹巨大的狼。

   四肢修长健壮,体长至少有两米,浑身银白的毛发闪闪发亮。比凌霄头部还要大的狼脑袋,正对着他的脖子,一对金色的狼眼,就这么威风凛凛地与凌霄对视着。

   地球上有这么巨型的狼类吗?

   还在嗡嗡作响的脑海中乱糟糟一片,动动嘴唇却虚弱地发不出声来。尝试移动手脚,也不知什么缘故,全身竟然都被无数绿色藤木缠绕包成了一个可笑的人形茧子,目前成了防卫跟逃跑最大的阻碍。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银色的野兽却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并未有进一步动作。时间在你瞪着我、我盯着你的情况下,一分一秒正悄然流逝。凌霄的身体逐渐开始麻痹,从作业梯上意外跌落,神智被一步步拉向黑暗的不好感觉,再次向他侵袭而来。

   躺在藤类包裹成的蛹里,凌霄暗暗咬住了舌尖,如果这时候失去意识,那么自己一定会沦为眼前这头巨兽的餐前点心了。

   努力保持清醒,求生的本能让凌霄开始打量着周围,试图寻找到脱身的办法。结果,却让他看到了头部上方的空中,笼罩的那个倒悬大漩涡一般,正缓缓转动、并且发出莹绿光芒的奇妙景象。而再往上,深蓝色壮阔的天空里,竟然有一大一小两颗太阳,高高悬挂散发着热量!回到身边,只有幻想作品中才会出现的、一匹浑身闪亮的巨大银狼,好似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凌霄觉得自己立马可以昏倒了。

   「你是谁?」

   「从何处来?」

   「为何会出现在这泰勒斯之眼内?」

   连串陌生的音节划过耳畔,而奇怪的是,凌霄的大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些古怪音节所代表的含义,那近在咫尺的声音却令他呆愣住了。

   「……你究竟是谁?」

   充满困惑的金棕色眼睛凝视着他,前爪搭摁上青藤覆盖下凌霄的肩膀部位,银色大狼那颗闪闪发光、亮得人眼睛刺痛的脑袋,更进一步向他跟前凑近了些。

   眨了眨眼,再眨一眨,终于确定是面前这头巨大得过分的‘狼’在发声询问,胀痛的脑袋嗡的一声,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开来,这下子,凌霄终于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这荒诞的梦,也太逼真漫长了!

   「……」

   无语地看着身下陷入二度昏迷的青年,不明白自己平常不过的疑问,怎么会造成他那样惊吓的表情。

   罗勒收回了踏出的前肢,开始举目四顾,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泰勒斯木之眼——高大开满白色花朵或是叶片形状奇怪的树木,散发出清新香味、色彩缤纷热闹的低矮植物,还有……

   低头感受着脚掌下松软湿润的触感,传说中曾覆盖整个啸风平原的冷苔草海,也是这样的感觉么?

   罗勒的视线,再度若有所思地转回到昏迷中的凌霄身上,那张苍白的脸,几乎要隐没进那些仍在快速生长的藤蔓枝叶中了。

   慢慢踱步上前,罗勒绕着那奇怪藤类缠绕而成的大茧子转了圈,等到终于在一旁停下后,他抬起了锋利的前爪,不再迟疑地向下挥去——

   将重叠生长纽结到一起的枝藤由外至里、小心地切割断开,随着藤茧被逐步剖开,青色的草地间,流水般的黑发倾泻而下,然后是脖颈、肩膀、手臂……

   在丽媞与拜鲁坦共同照耀之下,乳白的皮肤一寸寸显露出来,金色晨光在这些纤细优美的线条边缘,爱怜地笼上了一层光晕。

   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前肢不停地挥动间,越来越多的枝条开始碎裂散落在旁。

   晨曦中,光洁细腻没有任何瑕疵的肢体,正无知无觉舒展着,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闭上眼,罗勒忽然想起了那双刚刚与自己对视,难以用言语表述的绿色眼睛……

   努力让胸腔中那股突如其来涌上,又向着全身蔓延开来的陌生热潮平复。看向那些才一离开青年身体,就迅即枯萎的藤类残骸,罗勒有些迟疑,他谨慎地向后退开几步,重新审视脚下这奇妙的生物。

   长度惊人的黑发乌沉沉的,像瀑布般在四肢及身下蜿蜒倾泻,面部线条与五官形状,给人的感觉就是恰到好处,看上去非常顺眼舒服,此刻他的脸色却是虚弱之极的苍白。

   无论脖子还是手腕都那么细,部落内的女人们都能将他轻易制服吧。

   「……」

   罗勒的视线向下,缓缓划过在那漆黑发间若隐若现的一截腰肢,连这里都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折断似的,如此脆弱不堪的生物,会有什么威胁呢?

   自己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不过片刻的犹疑,罗勒心下已经有了考量。

   他伏低身体,将昏睡中人事不知的凌霄侧翻过来,最后运用头部与肩部的力量,将其抬上了脊背。而凌霄一米七八偏瘦的个子,对于眼下古提瓦的巨狼族来说,简直轻盈得根本不值一提。

   背上凌霄柔软的长发轻轻刮搔过狼耳,在同一时刻,巨狼的心脏也仿佛被一片羽毛温柔地撩拨拂过。

   收敛气息,朝背上回望了一眼,小心调整平衡位置后,罗勒便调转身体,挥动四肢开始在繁茂的植物间灵巧腾挪。随后便渐渐加速,越来越快地奔跑起来——

   不过几个起跃,将那片来自异世的绿洲,以及笼罩其上的神秘景象都远远甩在身后,追逐着平原经年不息的疾风,白银的巨狼沿着来路飞奔离去。逐渐细小的背影,于整片红褐色荒原的地平线上渐行渐远。

   苏醒的天幕下,丽媞与拜鲁坦双双高悬,彼此依恋追逐如同永世不变的叙情诗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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